流啊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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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“流阿强”一词,大概已没有多少人熟悉了。它是“流氓、阿飞、强盗”的缩略语,在文革初期贵阳人的口语中经常出现。被用来指各种各样的时髦青年,街头小混混以及各种罪犯。
 
   那时,社会的动荡、各种人员的流动使治安秩序日益恶化,“公检法”被砸烂,也使公共安全系统瘫痪下来,因此,各种犯罪活动猖獗,小偷小摸和道路抢劫经常发生,杀人、强奸、拐卖妇女等犯罪也不断出现,参与这些严重犯罪活动的犯罪分子统称“流阿强”。
 
   经常听到的抢劫事件主要是抢手表和军帽,今天有点不可思议。可在当时,军帽属于高档物品,是所谓“三转一响”之一(“三转”指自行车,手表,缝纫机,“一响”指收音机)有谚语为证:“有钱的人,大不相同,身上穿的是灯草绒,脚一踢,是华达呢,手一捞,是金壳手表,屁股一歪,是大轮胎(指自行车)”所以,戴表上街是很危险的。军帽则是那时期时髦穿着的一部分,这种“时髦”又不属于被禁止的“奇装异服”,所以年轻人都以戴一顶军帽为荣,常有人戴着手表和军帽在街头行走,被“流阿强”盯上,于是发生抢夺,为了一顶帽子或者一只手表而丢了性命的事屡屡发生。
 
   性犯罪也是当时的主要犯罪形式之一,革命对性的严厉压抑,使得性问题,常常以极端的形式表现出来。遍布城乡的布告是被用做震慑犯罪的手段,在这些布告中,有不少罪犯都因为强奸和猥亵少女而被处决,他们都被叫做“流阿强”。在日常生活中,有关男女关系的传闻也很多,某某女人因为贪财而失身,某某男子因贪色而失足,被人抓住都成了“流阿强”,往往要反绑起来游街。
 
   记得一次看见一群被抓住游街的“流阿强”中,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,嘴里含着稻草,一幅满不在乎的神情,她的罪名是“流氓犯”。
 
    如果学生在学校里违纪或不听老师的劝告,老师的严厉说辞是:“再这样下去,你以后就会成流阿强!”社会上隔三岔五就有各种宣判大会,每次大会上,都会有一批“地富反坏右”分子和“流阿强”分子受到宣判,会后,总有一批人被枪毙掉。记得大约是在1969前后,枪毙了几个“流阿强”分子,老师就拿这些人做榜样警告我们:“这些人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被枪毙了?因为他们不听毛主席的话,搞打砸抢,今天这个王某某,才二十岁,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才出生,为了抢一只手表就把人家杀了。真无法无天!”
 
    70年代初,贵阳有一个著名的黑帮分子,外号“南霸天”,是当时男孩子心中的传奇“好汉”,不过,他具体有哪些“好汉”行为,我并不知道,只知道他有一个本领,每天早晨可以“定”在自行车上,吃一碗“肠旺面”,而自行车不倒。他的婆娘很漂亮,也有这个本事。这让人十分崇拜,学骑自行车小孩,都想学“定车”的本事。路上看到一些“冲宝”(贵阳话中指那些爱自我显示,自我炫耀的人)能够双手放开,唱着歌骑行,也很羡慕。后来,“南霸天”被枪毙了,据说他死后,家里没有人去交“子弹费”,也不收尸,但到晚上,他的“弟兄”们就到刑场把他的尸体抢了出来,并为他举行了仪式。
 
    与这类有些“神话”色彩的“流阿强”分子相比,现实中的“流阿强”就要逊色得多了。因为“流阿强”这个词语几乎可以涵盖一切不三不四的人,所以稍微出格一点的行为举止、穿着打扮,都可以被叫做“流阿强”。
 
    我有一位小学同学,很崇拜“南霸天”。他喜欢小偷小摸,有时候,来我家里玩,有好玩的东西或者零钱会突然不见,因此,我们都常常提防着他。但我和他的关系很好。一次,他舅舅从四川来他家,半夜的时候,他悄悄爬起来,偷走了他舅舅的钱。然后就离开了家,第二天,我上学的路上,突然见到了他,他叫我别去上学,去送他,我问他去哪里,他说他想去当强盗,当“南霸天”那样的人,我们俩在一起畅谈很久,设想自己能够留着一脸络腮胡子,做绿林好汉的远景。那天我逃学一整天,和他到处乱逛,然后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。但我没有上学的事情,被告到我母亲那里,而那位同学也被家人找到,回家后被狠狠地揍了一顿,把我当成他的同谋供了出来,于是,我也被结实地教训了一顿。我记得训词是:“你想当流阿强啊?”
 
    由于社会的动荡,有许多“流阿强”的“黑话”在贵阳中小学生里流行,这些黑话不少甚至进入了贵阳话的词语,例如,“落教”这个词就是当时流行一时的黑话词语,它是指一个人为人处世方面懂规矩,好打交道。比如,新到一个环境中,如果你不了解那个环境中的头面人物,冒犯了他,他可能会冷冷地给你一个警告:“兄弟,落教点哦。”据说,这个词来自四川袍哥组织,但不知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流行于贵阳。我猜想,是由重庆的红卫兵带来的。“装魁”这个词也是进入贵阳话的黑话词语之一,“装魁”相当于今天有人用的“装B”一词,指某人“硬充好汉”,“打肿脸充胖子”,比如,一个人说话做事显得牛烘烘的,别人就说他“装魁”,这类的黑话词语和各种贵阳流行的“国骂”一起,被贵阳人称为“流话”,也就是流氓语言。其实,当时的孩子满嘴都是这些流话,但在老师和家长面前如果说这些话,就会遭到斥责:“你是流阿强啊?”
 
    一个人是不是“流阿强”,也可以从他的穿着打扮上看出来,“流阿强”一般在穿着上都是很“时髦”的,贵阳人用“飞”这个词形容“时髦”打扮的人,所谓“飞”,有几个标志,一个是发型,当时最“飞”的发型,是“大包头”,长鬓角,小胡子,“大包头”就是那种长长的头发,向后梳得光溜溜的,这种打扮的人,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。另一个是服装,最“飞”的服装是“钢管裤”,“大翻领”,“钢管裤”的裤腿非常细瘦,紧绷在身上,而“大翻领”则是类似于西装的外套,领子翻得很开;还有一个是鞋子,当时,皮鞋可能显得高雅,但并不时髦,时髦的鞋子是“白力士”鞋,也叫“白网鞋”,一个穿这样鞋子的年轻人一看也“不是好人”。
 
    那时候,女“流阿强”也有相似的打扮,她们的发型好象并不特别出格,只是不扎辫子,也不扎“鬏鬏”,而是梳一种类似于“马尾巴”的头,头发略微经过烫发的处理,用花手帕扎起来,或者用一根黑丝线捆上,也身穿黑色大翻领、钢管裤,脚蹬白力士,有时候嘴里还叼着香烟。
 
    穿着这类“奇装异服”的“流阿强”,除了街头无所事事的混子,也有一些工厂的年轻工人,这些人在工厂里调皮捣蛋,在大街上骑着自行车到处溜达,试图以自己的打扮去吸引异性,贵阳人把这样的吸引异性的方式叫做“刷马子”,“马子”是指年轻的女子。后来,“刷马子”变成找女孩子的同义词。那时,有一首歌,叫做《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》,原来的歌词是红卫兵向毛主席表达忠心的,开头是:“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,大风浪里炼红心。”却被改成了:
 
  “我们是302厂的学徒工
    每个月拿一十八块钱
    单车手表我都有
    刷个马子跟我走”
 
    在行人稀少的地方,偶尔可以看到“流阿强”们“刷马子”的方式,他们会骑车跟着一位独自行走的女子,突然在她面前停下,向她喷一口香烟。这大概是从当时的阿尔巴尼亚电影《海岸风雷》中学来的招数。那电影中,有一个渔夫的大儿子,经常不务正业,在酒馆里鬼混,酒馆里的一些水手,就用这种方式勾引女人。
 
   那时,街头经常有一些类似纠察队员的人,拦住那些穿得“飞”的人,用剪刀把他们的钢管裤煎开,把他们的头发煎掉,让他们在街头出丑,可是,人的爱美之心,是很难用暴力压制下去的,即使受到各种查禁,这类穿着打扮的人依然源源不绝,因此,后来,这方面的禁忌就逐渐放松了。一些中学生的穿着打扮中,逐渐吸收了这些“先锋派”的某些成分,也很少有人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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